梅雨裹着黄浦江的霓虹漫进宴会厅时，林鹤影耳垂上的南洋珠钻耳环忽然炸开冰裂声。
这颗十克拉的梨形粉钻原是程砚修去年在苏富比春拍夺下的头彩，此刻却在十二米高的水晶吊灯下，沿着内部羽状纹裂成两片互斥的量子态。
"程太太当心！
"侍应生惊惶的呼喊与泼出的普洱茶汤同时抵达。
褐金色水痕在月白色真丝旗袍上晕染，竟与拍卖台上那尊明代青花梅瓶的钴蓝釉色融成诡异的紫。
林鹤影低头望着腰际蔓延的茶渍，恍惚看见《女史箴图》中的仕女提着裙裾涉过忘川。
"鹤影？
"程砚修的声音穿透香槟杯碰撞的脆响。
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正反射拍卖槌的银光，右手檀木号牌己举过紫檀屏风顶端："三千万。
"掌声如潮水漫过拍卖台。
林鹤影用苏绣帕子轻按茶渍，丝绸纤维里浸着二十年前的茉莉香——这是大婚时程家老夫人赏的苏州双面绣。
她忽然想起昨夜程砚修醉后伏在书房的模样，那台量子计算机屏幕泛着幽蓝，加密文件里闪过缅甸帕敢矿区的卫星云图。
"程总为搏红颜一笑，倒舍得用半导体并购案流水拍这赝品梅瓶。
"汝窑天青釉茶杯碰出清越声响，投行新贵顾觉非斜倚着月洞门，茶汤在他眼尾朱砂痣上晃出琥珀色光晕，"听说贵司Q3财报里，新能源车电池的钴矿进口量...有些有趣的数字？
"林鹤影的芭蕾舞鞋尖在青金石地砖上碾过半圈。
二十年足尖训练让她转身时仍带着天鹅收翼的优雅，却在撞见丈夫瞳孔里那抹冷光时乱了气息——十西年前在剑桥图书馆，这双眼睛曾为她誊抄的《洛神赋》手稿染过月色。
此刻他腕间的百达翡丽映着拍卖师金丝眼镜的冷光，像某种精密仪器在丈量婚姻的剩余价值。
更衣室的智能镜面在她踏入瞬间黑屏。
黑暗里浮动着广藿香与雪松木的气息，薄荷味的西装外套裹上来时，林鹤影的珍珠手包己抵住来人咽喉。
镶嵌珐琅的包扣在暗处泛着冷光，那是程砚修送她的三十岁生辰礼，内里藏着瑞士军刀与微型定位器。
"程太太的防卫课看来没白上。
"暗处传来低笑，男人呼吸扫过她耳际碎裂的钻石，"小心财务总监的比特币冷钱包。
"指尖触到袖扣的刹那，林鹤影如坠冰窟。
双头蛇缠绕量子符号的家族徽记——这正是程氏集团上市时，程砚修亲手绘制的LOGO原型。
她突然想起上周在书房瞥见的加密硬盘，金属外壳上同样蚀刻着这条衔尾而噬的蛇。
月光穿过珐琅彩窗棂，将耳环裂痕投射在古董钟鎏金表盘。
当指针突然逆时针飞转时，林鹤影弯腰拾起的钻石碎片里，映出穹顶壁画中某位飞天褪色的金箔。
那些斑驳的鎏金碎屑落在她掌心，竟拼凑出缅甸矿区的经纬坐标。
"林小姐的耳环很特别。
"王曼丽的声音像淬毒的银针，不知何时己倚在更衣室雕花门框上。
财务总监的纪梵希高定套装泛着冷金属光泽，脖颈处的梵克雅宝项链正吞咽吊灯的光，"听说南洋珠钻在辐照后会呈现钴蓝色？
就像...缅甸矿区那些经过处理的锆石？
"林鹤影的珍珠手包无声滑落。
王曼丽镜面美甲上的比特币符号突然流动起来，顺着紫檀木地板爬向暗格。
更衣室角落的智能衣橱感应到人体温度，自动弹开时滚出个牛皮文件袋，封口处的火漆印赫然是程砚修的私章。
"这是程总为夫人准备的周年惊喜。
"王曼丽用考古学家清理文物的手势展开文件，羊皮纸上用金粉绘着胚胎发育曲线，"三代试管，基因编辑，完美继承程氏锂矿股份的继承人..."窗外游轮的汽笛声突然撕破暮色。
林鹤影望着文件末端的签名，那本该在程砚修车祸去世的前妻死亡证明上的笔迹，此刻正在羊皮纸上晕染出诡异的墨痕。
她突然记起昨夜程砚修醉后说的呓语——"曼丽，苏黎世银行的保险箱密码是π的前九位..."宴会厅爆发的第二波掌声如潮水漫来。
林鹤影隔着雕花屏风望见程砚修与顾觉非碰杯，汝窑天青釉茶杯沿沾着口红印，杯底沉淀的明前龙井正拼出"钴60"的化学符号。
顾觉非的虹膜在吊灯下泛着异样的金，仿佛某种冷血动物的竖瞳。
当林鹤影重返宴会厅时，破碎的钻石耳环己被她收入珍珠手包。
拍卖师正用戴白手套的手捧起青花梅瓶，林鹤影突然看清瓶身钴蓝釉色下的裂纹——那分明是缅甸矿区在卫星云图上的地震带走向。
程砚修的白玉扳指擦过她手背，温度比梅雨季的大理石柱更冷。
"夫人不舒服就先回吧。
"他将玛莎拉蒂钥匙放进她掌心，尾戒上的衔尾蛇图腾正啃噬自己的鳞片，"司机在车库B区等你。
"林鹤影的芭蕾舞鞋踩过宴会厅青金石地砖，每块石料里都嵌着古生代海洋生物的化石。
当她经过顾觉非身侧时，对方突然用《文心雕龙》的骈文腔调低语："钻石碎裂时释放的108兆焦耳能量，足够烧毁整个区块链的加密算法。
"地下车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。
林鹤影在玛莎拉蒂后座发现件沾着香水味的男士风衣，袖扣正是拍卖会上那枚檀木号牌。
车载导航仪自动亮起，目的地显示为浦东某私人医疗机构，行程备注栏里写着："胚胎植入前基因检测"。
当林鹤影将破碎的钻石耳环按进真皮座椅时，忽然听见后备箱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响。
幽蓝的量子计算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，自动播放的加密视频里，程砚修正将黑色U盘交给王曼丽。
视频背景中的明代螺钿柜门上，倒映着顾觉非把玩汝窑茶杯的身影。
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的瞬间，导航仪突然切换成《天鹅湖》第三幕的黑胶唱片音质。
奥杰塔的悲鸣混着雷声灌进车厢，林鹤影在后视镜里看见自己后背的蝴蝶骨——那对曾被程砚修赞为"东方维纳斯之翼"的骨骼，此刻正刺破湿透的旗袍生长出磷火般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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