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王柳珍,十足疯妇!
十八年了,她都未曾给过一分好脸,动不动拿“女儿身”“无后”说事,处处玩针对。
刚才短短几分钟,二人肢体接触不过两次,她次次踩中雷区!
还是低估了这疯妇的战斗力。
肖潇捏紧拳头。
“母亲,你生不出儿子以致肖家绝后,与我何干?
反正……我是你十月怀胎生的,肖氏主母!”
肖潇伸手拨开金扇,挑眉看她。
“你说我生不出儿子?”
王柳珍脸色加速阴沉,气急败坏。
“赵大人还在前厅,您这一顿嚷嚷,就不怕被人给听了去?”
肖潇毫不在意的干脆坐下。
“你……你就是丧门星……你就不该是女儿身!”
“母亲是犯口吃,还是犯癔症?
这‘肖氏麒麟儿’又如何能是女儿身呢?”
肖潇故意停下,轻笑出声。
“原本只要肖府嫡子在一日,便不会有什么绝后!
但听您话的意思,好似非要绑着我去验身不可。
如此……也行!
反正这肖府里外里要不要绝后,权看您的意思……”肖潇斜睨一眼门外微动的袍边,心中冷哼:都到这份上了,还不出来?
“你!
你!
……”王柳珍气极,伸出手指准备怼着肖潇的鼻子开骂,但却有些词穷。
“少堂,你看为父给你带了什么。”
一道男声适时响起。
说话之人掀帘而入,官袍下摆还沾着新鲜苔痕,此人便是吉县县丞,肖府老爷,她的父亲——肖玟章。
适才门外之人就是他。
想必是听到母女争执,不想掺和就没进来,可二人吵闹越来越不像话,什么时候肖府绝后这话可以堂而皇之喧诸于口了?
不进来是不行了。
这“充儿郎”之事真要崩盘,便是欺君大罪!
王柳珍啊,王柳珍,真是个拖后腿的!
肖玟章将手中端着的楠木匣递给肖潇,匣中躺着一具微型人体骸骨模具。
这是肖潇早前央他命工匠以牛骨磨制的,终是成了,肖潇有些开心,凑上前准备接过。
“不可!”
王柳珍眼疾手快,夺过匣子。
“老爷,你老是纵着她摆弄这些秽物作甚?
她终归……是个女子……”“住口!”
肖玟章呵斥,“刚才少堂己然提醒你,今日赵怀安来了,不得妄言。
你若闲得发慌,不如去庵堂上住几天,把脑子顺一顺再回来!”
肖玟章很少如此疾言厉色地对待王柳珍,一旦呵斥上了,便是真有三分恼。
“是……是赵县令来了,她拿乔摆谱,许久不至,我才来催她。”
王柳珍手上绞着帕子,嘴上叽里咕噜。
“催?
像你这样催?
你简首恨不得唱得全天下都知道,我肖府……的事!”
“老爷,我没有那个意思。”
王柳珍赶紧向她亲亲老爷表忠心。
“我真没有,我前日里还想着法儿的帮忙压制外头那嚼舌根子的妇人。
只不过,他们说……说我肖府嫡子……不能人道,也是实情。
我……我想,让少堂娶了那西街棺材铺的女儿,正好遮掩。”
“胡说八道什么?
少堂日日用白绫浸药熏烤,满身的药味,为的就是与世人拉开距离;平日里又以蜂蜡喉结掩体,少言寡语,唯恐泄露。
如此谨言慎行,何须再用痴女做实身份?”
肖玟章不想理王柳珍,转身走向女儿。
他从袖中再掏出一个冰裂纹瓷瓶:“我刚从游船商人处得了一瓶舒痕膏,听说清凉解热有奇效,特别是舒缓疹子。”
肖潇接过,仔细闻了闻,白芷、牡丹皮、荆芥、干姜……膏体剔透,发散清香。
好物!
“我儿若不妨浅涂一层试试。”
“谢过父亲。”
肖潇躬身行礼。
肖玟章回头望向王柳珍,“你还不快去前厅着人好生招呼赵县令?
少堂起了半个月的疹子,身子自然是孱弱不堪,行路困难的,况且出疹不能见风,让他再耐心等等。”
话己至此,他顿了顿,又加一句,“你且记住,少堂的事不是你帮忙,是整个肖府都在一条船上。”
王柳珍不服,但也不得不服,她深深望了肖玟章一眼,又看了看屋内青衫挺阔、面冠如玉的“儿子”,赌气离开。
肖玟章这边刚搞定这一个,又转头去哄另一个。
“少堂,为父知你苦,当年若不是为父将你充作儿郎,现下也不至于让你去应付那赵县令。”
肖玟章端起桌案上的素粥,递到肖潇面前。
她没有接碗,肖玟章尴尬收回手。
“要不然,按律送女于阃,教之婉娩听从,你现在该是在阁楼之上待嫁才对……”肖潇不说话,将银簪置在烛火上方来回烘烤,又借着铜镜,将热银簪贴上颈部蜂蜡的裂开处,使其重新熔成一片整体。
肖玟章耐心等着,熔铸喉结自是不能说话,容易裂开。
待凉意刺入肌理时,她幽幽开口。
“父亲,惟有恨,转无聊,你说我犯了何等错?
要母亲这时时日日膈应我才舒坦痛快?”
“你母亲……她就是怪我。
为了延续香火的面子,把你扮作男儿。”
“父亲不必诓我。”
肖潇回过身站起来,眼神首首地盯着肖玟章。
“你在说什么?”
肖玟章有些意外。
“西跨院溺死三个女婴,我真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?”
肖潇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。
“你是如何得知的?”
肖玟章脸色骤然铁青。
“父亲,半月前,我看见……涂嬷嬷在我西跨院后门的井边烧纸!”
肖潇首言。
“所以,你是故意搞得自己出疹,半月去不了衙门,今日又故意拖着不去前厅见赵怀安,是在给为父设局,目的……就为了知道西跨院井里的事?”
不愧是肖玟章,一点就通。
但同时,肖潇也感受到肖玟章的情绪中,开始积聚风雨欲来的暴怒。
她语气放缓,“父亲!
少堂不敢张狂,一身本领皆是父亲所授,在你面前自是不敢隐瞒。
我知道赵县令春日考校在即,受衙门积案影响,他定是着急的。
他能不能保任去霍州,亦关系着父亲……能否……任知县。
所以……”“所以,你是真觉得,衙门少了你便破不了案,我等此次升迁,非你不可,便任由你摆布吗?”
肖玟怒气值持续拉升。
肖潇掀袍跪下,情真意切道,“少堂出疹,是真的出疹,日日用这黄土蜂蜡作喉结,不干不净的东西能不出疹吗?
往日……往日只是少堂不说而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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