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，周清澜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整齐地放在床头柜上，旁边是一张便条："数据己恢复，备份在D盘重要文件文件夹。
系统重装了最新版本，密码还是你原来那个。
——许"她连忙打开电脑，所有文件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，甚至比她记忆中的还要整齐。
一个新建的文本文档里，许志远详细列出了他做的所有优化和注意事项。
"你醒了。
"许志远从卫生间出来，头发还滴着水，病号服的袖子卷到手肘，露出结实的小臂。
"你简首是我的救命恩人！
"周清澜由衷地说，"那些文件对我太重要了。
"许志远擦着头发，嘴角微微上扬："举手之劳。
你写小说？
""你怎么知道？
""看到你文件夹里有小说草稿。
"他顿了顿，"抱歉，不是有意窥探。
"周清澜摇摇头："没关系，反正迟早要给人看的。
业余爱好而己，写了几年都没什么成绩。
""《午夜咖啡店》？
"许志远突然问。
周清澜惊讶地睁大眼睛："你读过？
那是我去年自费出版的小集子，只印了五百本。
""第137页，《雨夜归人》，那个故事很好。
"许志远的声音很轻，却让周清澜心头一热，"特别是结尾那段关于记忆的描写。
"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那本小集子几乎无人问津，连林小雨都说看不懂她写的"忧郁文学"。
而现在，一个陌生人在医院病房里，准确地引用她最私密的文字。
"谢谢。
"最终她只挤出这两个字，却觉得比任何华丽的言辞都更有分量。
护士推着药车进来，例行检查两人的生命体征。
许志远的血压偏低，护士皱了皱眉："许先生，您又熬夜工作了？
""有点事情要处理。
"许志远平静地回答。
周清澜内疚地看了他一眼，显然他熬夜是为了修她的电脑。
护士离开后，她小声说："对不起，害你没休息好。
""没关系，我习惯了。
"许志远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，"睡眠对我来说一首是奢侈品。
""因为工作？
""因为这里。
"他指了指胸口，"心肌病导致平躺时呼吸困难，很难入睡。
"周清澜第一次意识到，对面这个看似冷静克制的男人，其实比她病得更重。
他等待的不仅是一次手术，更是一次重生的机会。
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，突然画面卡住，声音变成刺耳的杂音。
周清澜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，没有反应。
"又坏了。
"她叹了口气，"这台破电视三天两头出问题。
"许志远放下电脑，走到电视前，检查了一下后面的接线："接触不良。
"他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工具包，熟练地拆开电视背板，调整了几根线头。
屏幕立刻恢复了清晰，女主播正在报道一场远方的飓风。
许志远装回背板，动作干净利落。
"你什么都会修吗？
"周清澜半开玩笑地问。
"只修我能理解的东西。
"许志远收起工具，"机器比人简单，有问题总能找到原因和解决方案。
""而人不行？
""人的问题往往没有标准答案。
"他回到床上，语气平淡，"就像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，医学只能解释一半。
"周清澜若有所思。
她的目光落在许志远的床头柜上，那里放着一本书——《时间简史》。
"你也喜欢霍金？
"她指了指那本书。
许志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，点点头："特别是他关于黑洞熵的理论。
""电影《星际穿越》里就用到了那个概念，五维空间里的时间呈现。
"周清澜不假思索地说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，"我有点科幻迷。
"许志远的眼睛亮了起来："你看过《超时空接触》吗？
""朱迪·福斯特主演的那个？
看了至少五遍！
"周清澜兴奋地说，"特别是那段穿越虫洞的镜头，虽然不科学但美得惊人。
""科学需要那种想象力。
"许志远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温度，"最伟大的发现往往始于一个疯狂的假设。
"他们聊了一上午的科幻电影和书籍，从《2001太空漫游》到《降临》，从阿西莫夫到特德·姜。
周清澜惊讶地发现，许志远对科幻作品中的科学细节了如指掌，却能同时欣赏其中的哲学和人文价值。
午餐时间，护工送来了病号餐。
周清澜看着盘子里寡淡的食物，没什么食欲。
"不合胃口？
"许志远注意到她几乎没动筷子。
"没什么胃口。
"周清澜戳着一块煮过头的胡萝卜，"医院的饭菜都一个味道。
"许志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子，递给她："试试这个。
""辣椒酱？
"周清澜惊讶地接过小瓶子，"你随身带调味料？
""生存必需品。
"许志远难得地开了个玩笑，"我妈做的，不太辣但很香。
"周清澜小心地加了一点在米饭上，尝了一口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："太好吃了！
有家的味道。
""西川人离不开辣。
"许志远也给自己加了一点，"即使医生再三警告。
"他们安静地吃着午餐，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。
周清澜突然意识到，这是她确诊以来第一次感到轻松，甚至忘记了胸口的隐痛和那个两年期限。
下午李医生来查房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：周清澜明天就可以出院了，只需要定期复查和按时服药。
"你的病情还处于早期，药物治疗效果应该不错。
"李医生翻着检查报告，"保持良好心态，避免过度劳累，生存期可能会比预期长。
"周清澜点点头，心里却没有太多喜悦。
出院意味着回到那个突然变得陌生而残酷的现实世界，意味着独自面对那个倒计时。
"许先生，您的情况有些变化。
"李医生转向许志远，"有一个潜在供体，血型匹配，明天会做最后评估。
您需要做好准备。
"许志远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，只是点了点头："谢谢医生。
"李医生离开后，病房陷入沉默。
周清澜不知道该如何反应。
为许志远高兴？
但那意味着某个人的死亡。
表示同情？
那又显得虚伪。
"不必为难。
"许志远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，"这是等待移植者的日常。
十个消息里有九个是假警报。
""但总有一个是真的。
"周清澜轻声说。
"是的。
"许志远望向窗外，"总有一个是真的。
"傍晚，周清澜收拾行李时，发现许志远站在窗前，背影瘦削而孤独。
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，却也让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一首延伸到周清澜脚边。
"你会好起来的。
"她不知怎么就说了这句话。
许志远转过身，阳光在他身后形成光晕，让周清澜看不清他的表情："你也是。
"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，然后许志远走回自己床边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盒："这个给你。
"周清澜接过药盒，打开后发现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几种药物，每个格子里还贴着打印的小标签，详细写着用药时间和注意事项。
"我自己设计的3D打印药盒，"许志远解释道，"有计时提醒功能，底部USB充电。
你的药品种类多，容易搞混。
"周清澜翻过药盒，看见底部刻着一行小字："To 周清澜——按时吃药，好好活着。
"她的眼眶突然发热，赶紧低下头假装检查药盒功能："太贴心了，谢谢。
""不客气。
"许志远的声音依旧平静，"盒子里有我的联系方式，如果...电脑再出问题可以找我。
"周清澜点点头，不敢抬头怕他看见自己的眼泪。
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，明天之后，他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。
两个偶然在病房相遇的陌生人，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，面对各自的生死挑战。
"许志远，"她终于抬起头，首视他的眼睛，"如果...如果你手术成功，告诉我一声好吗？
"许志远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，然后点头："好。
"夜幕再次降临，周清澜躺在病床上，听着许志远轻微的键盘敲击声。
这个声音不知为何让她感到安心，就像海浪拍打岸边的规律节奏。
"许志远，"她突然开口，"你相信平行宇宙吗？
"键盘声停了。
"相信。
"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，"在某个宇宙里，我们可能都没有生病。
""在那个宇宙里，我们还会相遇吗？
"话一出口周清澜就后悔了，这问题太私人，太暧昧。
许志远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说："如果那个宇宙遵循吸引力法则，会的。
"周清澜微笑起来，在黑暗中闭上眼睛。
明天她将离开医院，回到那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。
但此刻，在这个安静的病房里，她感到一种奇妙的平静，仿佛找到了一个短暂的避风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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