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耳的电子蜂鸣如同精准的刑具，在清晨六点半准时撕裂了林亦安混沌的梦境。
他费力地掀开眼皮，天花板那块熟悉的水渍像一幅抽象画，嘲笑着又一个重复的开始。
身体如同灌了铅，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着离开床铺的指令。
空气里弥漫着隔夜外卖残留的油腻气味和窗外涌入的汽车尾气，混杂成都市独有的、令人窒息的“活力”。
挣扎着起身，洗漱，换上那套熨烫平整却毫无个性的工装。
镜子里的人，二十三西岁的年纪，眼神里却己经有了某种被生活磨平的疲惫。
林亦安扯了扯嘴角，试图挤出一个不像哭的表情，失败了。
挤上早高峰的地铁，像沙丁鱼罐头里的一条。
汗味、廉价香水味、早餐包子的味道在密闭车厢里发酵。
他面无表情地抓着冰冷的扶手，目光放空，随着车厢的晃动而摇摆。
大脑自动屏蔽了周围的嘈杂，只剩下规律的“咣当”声和报站的电子女音，单调地切割着时间。
“新安科技，到了。”
走出地铁口，汇入涌向写字楼的人潮。
每个人都步履匆匆，面色漠然，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，走向各自的格子间。
林亦安深吸一口气，吸入的却是更多的废气和压抑。
他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，听起来不错，但窗外只有对面大楼灰色的玻璃幕墙，反射着同样灰暗的天空。
电脑屏幕亮起，弹出密密麻麻的邮件和待办事项。
键盘敲击声、打印机运作声、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，构成了办公室永恒不变的背景音。
组长顶着地中海发型，端着保温杯，幽灵似的在过道里飘过，留下浓重的枸杞味和他那句口头禅：“小林啊，那个报表……”林亦安熟练地点头应是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，处理着那些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数据和文档。
大脑像生锈的齿轮，咯吱作响地运转着。
他有时会突然走神，想象自己是在广袤的草原上策马奔腾，或是在深邃的星海中驾驶飞船探险——那些只存在于游戏和小说里的场景。
午休时间，他迅速扒拉完廉价的盒饭，便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，点开那个名为《星域征途》的手游。
屏幕亮起的瞬间，仿佛整个世界都鲜活起来。
绚丽的星舰、激烈的战斗、充满未知的星系……只有在这里，他才能感受到一丝掌控感和活着的实感。
他全神贯注地操控着自己的角色，在虚拟战场上冲杀，仿佛这样就能将现实中的无力感一并斩碎。
指尖划过屏幕，无意间扫过一条推送新闻的标题：“多地网民反映短暂‘空间错位感’，专家辟谣称或为群体性错觉……” 下面还有一条：“全球通讯网络出现罕见同步延迟，‘太阳风暴’影响持续？”
林亦安的目光只停留了半秒，便被游戏里突然刷新的Boss吸引了过去。
“又是这些博眼球的假新闻。”
他嘟囔了一句，手指更快地点击起来，完全没把这些信息放在心上。
这年头，网络上的怪事还少吗？
时间在虚拟的厮杀和现实的麻木中悄然流逝。
夜幕降临，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写字楼。
城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，试图用光污染掩盖白日的死气沉疼。
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，林亦安低着头，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。
就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，周围所有的光芒——路灯、车灯、广告牌、手机屏幕——突然诡异地同步闪烁了一下，像是接触不良的旧灯泡。
紧接着，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，屏幕上跳出“网络连接异常”的提示，但只持续了一两秒，又恢复了正常。
林亦安愣了一下，摘下耳机，疑惑地望向西周。
几个同样在等红灯的路人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，有人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机。
“搞什么啊，这破信号……”有人抱怨道。
似乎……刚才还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弱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沉闷响声？
林亦安不太确定，那感觉更像是胸腔的共振，而非耳朵听到的声音。
他抬头望向夜空，深邃的墨蓝一如既往，只有几颗黯淡的星星在闪烁。
“大概是附近电路检修吧。”
他摇了摇头，将那短暂的怪异归结为寻常的城市故障。
生活己经够累了，没必要为这点小插曲费神。
绿灯亮起，人流再次涌动。
回到狭小的出租屋，泡面氤氲的热气稍微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冲了个澡，林亦安瘫倒在床上，连灯都懒得关。
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，流光溢彩，仿佛刚才那诡异的同步闪烁从未发生过。
但不知为何，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感，如同蛛丝般悄然缠绕在他的心头，挥之不去。
是太累了吗？
他闭上眼睛，强迫自己不去多想。
夜色渐深，城市沉睡。
而在林亦安和无数人看不见的高空，以及感知不到的维度，某种亘古未有的、足以倾覆整个世界的改变，己经拉开了序幕。
灰烬之下，余火未熄，正待那惊世的狂风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