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厨房磨砂玻璃时,陈婷己经在操作台前站了一个小时。
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在提拉米苏表层的可可粉上轻轻扫过,鼻尖几乎要贴上那层棕金色的粉末——金属味,比昨夜树莓塔的苦更隐晦,却像细针般扎着她的味蕾。
"小陈?
"张大厨端着新熬的焦糖酱进来,见她半蹲在甜品车旁,"你这是...?""张师傅,您尝尝这个。
"陈婷用银勺挖起一小块提拉米苏,递到他嘴边。
张大厨刚嚼两下,浓眉就拧成了疙瘩:"不对劲,这可可味发涩,像混了铁锈。
"他突然想起什么,转身翻找操作台下的监控日志,"昨儿后半夜谁进过厨房?
"陈婷盯着日志上的记录,心跳陡然加快——凌晨两点十七分,王秘书的名字赫然在列。
那是陆明远的心腹,总挂着笑却让人后背发凉的男人。
"我再做一批。
"陈婷扯下手套扔进垃圾桶,"您盯着烤箱,我去调马斯卡彭奶酪。
"她声音平稳,指尖却在台面上轻轻敲着摩斯密码般的节奏——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,越紧张越要让大脑保持高速运转。
当第二盘提拉米苏裹着淡淡酒香出炉时,陈婷用舌尖抵住上颚仔细品味。
奶香裹着微苦的可可,甜与苦在口腔里跳着圆舞曲,没有一丝金属味的杂质。
她松了口气,将新做的甜点盖上保鲜膜,又在原托盘下贴了张便签:"样品己替换,原品送检。
"宴会厅里己经响起小提琴声。
陈婷捧着甜品车穿过走廊,远远看见陆沉舟站在水晶灯下,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肩线,侧脸在暖光里像座冷硬的雕塑。
她刚要上前,林助理突然横在面前:"总裁说今日不见客。
""我有重要的事。
"陈婷攥紧托盘边缘,"关于甜点安全。
"林助理镜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:"陆总用餐向来有专人试毒,陈小姐还是做好本职。
"话音未落,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后方传来:"什么事?
"陈婷转身,正撞进陆沉舟深潭般的瞳孔里。
他不知何时走到近前,雪松香水混着若有若无的苦艾味——那是他PTSD发作前的征兆,陈婷在给他定制的安神慕斯里尝出来的。
"提拉米苏被动手脚了。
"她压低声音,"我重新做了,您尝尝。
"陆沉舟接过银叉的指尖擦过她手背,凉意让陈婷微微一颤。
他尝了一口,眼尾的细纹几不可察地动了动:"原品呢?
""在厨房冷藏柜,贴了红色标签。
"陆沉舟转头对林助理说:"让张法医现在就去取样。
"又看向陈婷,"跟我来。
"宴会厅的水晶灯突然暗了暗,陆明远端着香槟杯从人群里走出来。
他穿着浅灰西装,金丝眼镜后的笑容像春风:"陈小姐的甜点向来让人期待,不知今晚有什么新花样?
"陈婷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袖扣——是夏氏家族的银杏叶图腾。
她想起昨夜在陆沉舟慕斯盘里捡到的银杏叶金箔,喉间泛起一丝甜腥。
"陆二少过奖了。
"她垂眸轻笑,"不过是普通的提拉米苏,倒是二少袖扣上的银杏,和陆总收藏的金箔很像。
"陆明远的手指在杯壁上顿了顿,随即笑得更温和:"陈小姐观察真仔细,这是夏家送的见面礼。
听说夏瑶小姐今晚也会到?
"陈婷心里警铃大作。
夏瑶的名字像根刺扎进耳膜,她想起前晚催债短信里的"最后三天",想起母亲老房子外贴的封条,笑容却更甜了:"夏小姐要是来,肯定会喜欢我新调的荔枝慕斯——她最爱的荔枝,我特意选了增城挂绿。
"陆明远的瞳孔缩了缩,正要再说什么,陆沉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:"明远,父亲让你去主桌。
"陈婷看着陆明远转身时绷紧的肩线,默默将"夏瑶"、"银杏袖扣"、"王秘书进厨房"几个关键词记在手机备忘录里。
晚宴进行到中场时,张法医的电话打到了陆沉舟手机上。
陈婷站在不远处,看见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,随后对主持人说:"今日甜点更换为陈婷小姐特制款。
"台下响起零星掌声,陈婷却注意到陆沉舟看向陆明远的目光——像猎人盯着陷阱里的猎物,冷静得让人发寒。
散场时己近午夜。
陈婷收拾工具准备离开,看见两个警察押着个戴厨师帽的男人从厨房出来。
那是陆明远从夏氏带来的帮厨,她昨儿见他鬼鬼祟祟往操作台下塞东西。
"陈小姐。
"林助理突然出现在她身后,"陆总说明早九点,去总裁办公室。
"夜风卷着银杏叶扑在玻璃上,陈婷摸着兜里的银杏叶金箔,忽然想起陆沉舟尝她新做的提拉米苏时,眼底那丝转瞬即逝的柔软。
老房子的封条,夏瑶的回归,陆氏兄弟的暗战...她对着玻璃窗哈出一团白雾,在雾气里画了朵小小的银杏花。
这潭浑水,她才刚趟到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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